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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强人》陪着你走08

  这是睡得特别满足的一觉，车内的温度暖的刚刚好，座椅的角度也倾斜的刚刚好，盖着她的外套上，一呼一息间，都是她熟悉的味道。汽车时行时停，模拟出摇篮晃动的节奏，放松后的肌肉，像是浸泡在温泉中，又被柔和的浪，一下，又一下地推着，沉到更深更软的地方。

   睡醒的苏怡，手背蹭了蹭微微泛红的脸，手表上显示的时间让她吓了一跳。

   “我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看你睡的那么香，实在不忍心叫醒你。”唐明见苏怡醒了，这才熄火关闭暖气。

    到家后，苏怡依然是第一时间想进厨房，这一觉，睡的两个人都错过了饭点。

    “不急着做饭。”唐明拉着她到沙发坐下，苏怡这才注意到唐明手中拎着一个有药房标志的小纸袋。

    “我路上买了这个，你看，要不要测一下。”唐明从纸袋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看你最近状态不太正常，而且，你生理期是不是迟了？”

   苏怡有点意外，她没想到唐明会留意到这么细节的事，回想最近确实特别容易疲倦，总是犯困嗜睡。但经历了几回满怀期待又收获失望之后，她已经不怎么敢轻易抱有希望了，尽管自己一直在默默做着努力。

   “怎么了，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你老公没信心啊？”

    唐明这句值得玩味的话，让苏怡忐忑的情绪松懈了许多，她忍俊不禁，差点笑出来，然后，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唐明，进了洗手间。

     这短短几分钟，对唐明来说，格外漫长。他抱着手站在门外徘徊了一阵，想着要不要敲门。

     门一开，苏怡的反应既不是惊喜，也不是失落，她把验孕棒递给唐明，用不太肯定的口吻说:“这算是两条线还是一条线？”

    只见验孕棒上一条深色的横线后，跟着一条浅浅的线。唐明似乎笃定许多，推着苏怡走到窗边，展示给她看。

    “卫生间太暗，自然光下看是不是两条线清楚多了，我的直觉很准的，明天一上班，去验个血，就确定啦。”

    苏怡这会才慢慢开始有种惊喜的感觉，再次仔细的看了一眼，好像真像唐明说的那么回事。

   笑意渐渐涌上眉梢， “好了，你开心了，这次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你知道就好了，先别和别人说，会小气的。”

    “要我说，我们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懂事，舍不得妈妈吃苦受罪。”

     苏怡的交代无意中提醒了唐明，他不动神色的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

    “琛，接下来不要安排苏怡出外勤了，她现在不方便。”

    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直直勾起了唐明心里深处的一道疤，正当他深锁眉头，陷入回忆的漩涡时，手机屏幕亮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知道了，恭喜。”

     简单的几个字，是救赎，是吹散阴霾的劲风。多年老友间的默契，一句话，足矣。

    

    工作日，唐明一直陪着苏怡走到了急诊室门口，才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今天一定记得去抽血检查一下，别又再忙忘记了。”唐明走了几步又回头，多提醒了一遍。

    “我知道啦，你好啰嗦啊，上去啦”苏怡语气中透着嫌弃，却带着一脸笑意。

    副院长和他夫人在A&E再次同框的画面，比急诊室的咖啡更加的让人提神醒脑，苏怡走过护士站，和汪姑娘打了声招呼，

    “早安，汪姑娘”

    “早安，苏医生，真是雨过天晴了哦。”汪姑娘笑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忙碌是A&E的主旋律，时不时响起的救护车鸣笛，则是频繁出现的装饰音。伴随着鸣笛声的休止，紧接着担架车轮和地面摩擦产生的特有声音汇入了明城北急诊室特有的背景音乐中。

   “三十岁女性，二胎孕妇，38+5破水。”救护员简短的汇报情况。

   “肚子有痛吗？先帮你做个检查。”苏怡一边柔声安抚产妇，一边在吩咐护士绑上胎心监护仪时，麻利的戴上手套，消毒，开始检查。

   当手指隔着手套，触到了正在搏动的条索状物体，苏怡瞬间眉头一蹙，这是她最不愿意遇见的场景。她立刻爬上担架车，大声地告知同事

   “产妇脐带脱垂，直接推去手术室，通知产科，马上准备紧急剖腹产，快！”

   第一时间，担架车快速移动，向电梯方向疾驰。而担架车上，苏怡整个人跪趴着，而手则留在产妇体内，维持着上推的动作，前往手术室的过程中，她时刻紧盯着胎心监护仪的数值，一边不忘柔声安慰产妇。

    “我现在用手托住bb的头，这样就不会压到脐带了，不用怕，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手术室内，产科的医生们早已严阵以待，当产妇被移到手术台上时，苏怡的手此刻依然不能移出，由于高度所限，她只能半蹲半跪着，弯着腰，一只胳膊撑在大腿上，另一只手臂保持着向上推举的姿势，消毒铺巾后，苏怡整个人被覆盖在宽大的无菌巾下，视野范围内，只有手术室里大家来回穿梭的脚步。

   耳边是黄主任的声音，“来不及做硬膜外麻醉了，只能局部麻醉，为了bb安全，妈妈要忍耐一下了。”

    10分钟左右，孩子被安全取出。伴随着新生儿的阵阵啼哭声，苏怡指间阵阵跳动的触感完全消失了，宣告着众人联手挽救回一条新生命。

    此时，紧张过后松懈下来的苏怡，才发觉自己整条手臂已经完全麻木了。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跪了半个多小时，当她站起身来之后，一阵的眩晕袭来，后背和腿，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稍作休息后回到a&e，尽管腰背的酸痛还没全部缓解，丝毫挡不住迫切想和同事们分享喜悦的心情。

   “母子平安，7磅重小帅哥一枚。”

   没等苏怡讲完，琪琪连忙把苏怡拉进了休息室。

   “怎么啦？”

   “苏医生啊，你好像来M了。”琪琪小小声的在苏怡耳边说道。

   顷刻间，苏怡脑袋一片空白，她伸手一摸，触到了一块黏腻。她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一刻，她僵在了原地。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余湛琛推着轮椅进来，苏怡见到他，还没说话，已经红了眼眶。

   “琪琪，马上送苏医生去妇科，走医护通道。”接着，把自己的白袍，盖在苏怡身上。

   “不要怕，会没事的。”余湛琛拍了拍苏怡的肩膀，眼里尽是担忧。

    “琛哥”苏怡猛然回头，“等唐明手术完再通知他，我不想影响他。”临走前，苏怡尽量保持着平静，用颤抖的声音嘱咐着。

    前往妇科的路上，尽管身处恒温的室内，苏怡仍然觉得身体从后背传导至前胸的一阵阵寒冷，颤抖的双手却因用力紧攥，而沁出了一层汗，琛哥的白袍被她紧紧的捂住腹部，这方寸间的温暖是她此刻唯一能紧握的安全感。一路上的各种声响苏怡完全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在耳边跳的如此嘈杂。苏怡想不明白也不能接受，明明刚刚自己还在安慰病人，怎么没过多久，自己成了需要被人安慰的那个。

    “可以了，关胸吧”唐明完成手术的最后一个步骤之后，迈出手术室。他习惯性的往办公室方向走去，但手机里的一则语音，让他的心跳差点乱了节拍。

    “唐明，苏怡不舒服，送去妇科了。”

    CTS楼层的长廊中，几名医生目睹了副院长失魂落魄地跑向电梯，疯狂的拍打着按钮的一幕。

    到达妇科病房，苏怡刚刚做完b超，一脸黯然。唐明倍感心疼，立刻坐到苏怡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黄主任，情况如何？”

    “刚刚给苏医生检查过了，妊娠不到6周，b超检查可以排除宫外孕，但目前还看不到胎心，抽血结果也出来了，Hcg值在正常范围内，但孕酮值偏低，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不建议人工干预的，但苏医生的情况我也知道，所以按照先兆流产来处理，病假单我也开好了，先休息一周，一周之后再做一次b超，看看能不能见到胎心，如果有腹痛或者大量出血的情况，第一时间到医院。”

     昏暗的日光勉为其难的为夜色让路。离开医院时，周围依然清晰可见，可没过多久，万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形状，初初只是朦胧了轮廓，随后全都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这段时间，苏怡的心情像是做了坐了过山车，既飞上了巅峰又跌落进谷底。她看着窗外一盏盏次第亮起的街灯，沉默不语，闭上眼睛，眼前就充斥着病历本上那些刺眼的词语，“G2P0”“先兆流产”，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苏怡，到家了”唐明的声音让她从恍惚中挣脱。看到唐明的眼镜里，映出自己现在的样子，苏怡翻涌起一阵委屈，难受到说不出话。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